初恋幻觉

弥? 梶学 pa,大量弥 mob♀和梶→mob♀表现,跟原作没有半 bios 的关系,以及梶的视力方面有捏造。
很怪的东西,请怀着宽容的心阅读,不要仇恨作者。
作业 BGM:E S P R - mikitoP


‌‌‌  纸飞机在无风的午后慢悠悠地前进着,过于晴朗的天空中太阳的热度烤得人昏昏欲睡。

‌‌‌  梶在琴房外的走廊注视着空中那张本该成为情书的信纸作成的纸飞机。

‌‌‌  学校很重视乐团,特意修建了几个隔音良好的独立的单间琴房供成员使用。梶什么乐器都不会,当然不是乐团的成员,不过经过多次勘探,他发现其实乐手使用琴房的频率并不高,管理员也无所谓来者何人。也就是说,他来这里随便消磨时间也没什么关系,不会有人追责。虽然每个琴房都有一面朝向走廊的玻璃窗户,但是被人打扰的几率足够低。琴房就这样成为了他推敲情书内容的地点。

‌‌‌  他花了几乎一整个中午来绞尽脑汁编织一些看上去足够成熟帅气的句子,试图让那些幼稚得难以出口的心情成型。手足无措的心情在脑子里面打转,梶的手随之无意识地拧动笔上的旋盖,渗出的墨水流过指缝滴落到数次摊开又无从落笔的信纸上。面对一片狼藉,梶只能叹口气把笔扔进垃圾桶,用流水把想说的事和手上的墨水一起冲走。

‌‌‌  无处着落的信纸就这样无可奈何地成为了带着墨水污点的纸飞机。

‌‌‌  午休接近尾声的时候,梶走出琴房,把钥匙还给管理员。透过走廊的窗户看到一片蓝天,梶拉开窗户,趴在窗台上随手扔出了纸飞机,没想到它在注视中只飞了一小段距离就无力地向下坠去,不巧地瞄准了突然在门口出现了教导主任在晴空之下闪闪发光的头。梶一瞬间紧张起来,不由得双手撑住窗框向外探身看去,希望飞机识趣地飞向别处。

‌‌‌  突如其来的风让纸飞机在快要撞到教导主任的一瞬间偏离了航线,回旋着在教导主任的身后的阴影当中平稳降落,梶松了一口气缩回走廊。午休结束的铃声无情地刺破了像棉花一样包裹着学校的静谧,梶匆匆离开,还没有停止的风从他忘记关上的窗溜进来。

‌‌‌  太阳按例往西移去,但是空气的温度依然居高不下。梶实在不想穿上那件血渍一直洗不掉的体操服,索性翘掉了下午第四节的体育课,侧靠在教室后门的储物柜上。就在他盘算着要不要继续思考中午毫无进展的课题的时候,前门突然被推开,梶下意识蹲下去藏在了层层的桌椅背后。似乎不是老师,他歪着头透过缝隙辨识着来人,模糊看到一个略微驼背的身影。是不太熟悉的同学,印象里是个相当的优等生。他尝试回忆那个名字的念法以便起身寒暄,但那个女孩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

‌‌‌  “……弥鳕同学。”

‌‌‌  声音来自梶本来应该寄出情书的对象,梶的心跳开始变快。虽然现在他知道了刚刚想了半天的名字的念法,但现在的情况显然变得更加不宜出场。

‌‌‌  “是?”

‌‌‌  弥鳕好像不打算说更多的话,只是转身面朝着门的方向,和女生保持面对面,两个人都侧对着梶。梶的目光从弥鳕移到了那个女孩的身上。为了稳住身体,他把手慢慢扶在门上,缓慢改变着身体重心以免发出不必要的噪音。不知为何,长期以来的梶的用眼习惯并不算好,他的的视力却一直不错,坐在靠后的位置也可以清楚地看见黑板上的内容。老师的板书,今天的值日,被画上了相合伞的两个人的名字……现在也一样。他清晰地看见喜欢的那个女生被阳光照亮而显得发光的长长的睫毛,有点泛红的脸,带着期待的目光。

‌‌‌  ”弥鳕同学……我喜欢你。“

‌‌‌  令人头晕目眩的粉红色嘴唇询问着另一个人能否交往。

‌‌‌  梶像是被什么东西钉在原地一样动弹不得,扶着门的手也僵在原地。虽然分明知道长久以来自己的患得患失本来就建立在几乎等同幻想的过度解读上——不论是仿佛特意展露给自己的微笑,还是递过作业本时的对视,或是偶然相遇在校门时候的问好,不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地认为是示好的信号,对于她来说大概不过是为人处世的基本礼节;但是理智上再如何清楚是黄粱一梦,要亲眼见证幻觉被戳穿的一瞬间也是痛苦的。

‌‌‌  初恋比夏天先行一步结束。

‌‌‌  “嗯。可以啊。”

‌‌‌  听到那个优等生平静的回复,梶才猛地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门逃走了。一阵风恰好掩盖了门轴旋转时候的轻微声响,告白成功的少女的长发也随风飘动起来,脸颊旁的碎发拂过她那令人爱恋的微笑。


‌‌‌  距离失恋还没过去几天,走进车棚的时候,梶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祸不单行。他刚走近在一堆车里格格不入的自己的破旧浅灰色自行车,还没来得及把钥匙插进锁孔就被什么差点绊倒在地,低头一看才发现自行车的链条不知何时掉了下来,黑乎乎的油溅到了地上,和梶糟糕的生活一样令人束手无策。

‌‌‌  过于老旧的自行车出点毛病也很正常,断了链条什么的也不是第一次。但他不可抑制地想起了第一次链条断掉而他走到修车铺发现自己身无分文时的局促,以及那个明明只是路过,却帮他付了钱而对他说不必还了的女生。偏偏那是一切的开始。

‌‌‌  梶不想再管断了链子的自行车,决定走去打工的花店。老板是个好人,他会原谅自己迟到的,何况这也是最后了,他想。

‌‌‌  梶到花店的时候店主正抱着一大束花毛茛剪枝。店主没有过多追究他的迟到,只是让他坐下和他一起干活。梶搬来凳子,随手拿起了一枝粉红色的。

‌‌‌  那个场景再度浮现在他眼前,令人头晕目眩的嘴唇,明明那么清晰,仿佛伸手就能碰到。

‌‌‌  “这么喜欢?”老板带着点调侃的语气,看见梶一脸尴尬地缩回了不知不觉摸上花苞的手,又笑了笑安慰他。“没关系,我也很喜欢。这枝送你好了。”

‌‌‌  走的时候店主用厚厚的材料把花裹上放进了梶的书包,梶满脸通红。

‌‌‌  回到空无一人的家中,梶反而庆幸起母亲长久以来的缺席。如果她见到这孤零零的一枝花会蔑视他或者嘲笑他吗?还是干脆冷淡地装作视而不见呢?即使是为兵荒马乱的初恋宣告终结的白旗,也希望能够更加体面一点。就像是为了抵御幻想中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母亲一样,梶在无人的家中没有必要地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他打开层叠的包装材料,出神地端详着花毛茛。

‌‌‌  走之前店主已经醒好花了,但花苞依然没有完全绽开。其实梶心里根本没底她是否会收下突然出现在课桌里的花,毕竟她已经有了男朋友。男朋友也不会希望自己的女朋友收下别人的示爱吧?但是如果能好好地照顾它,完全绽开的时候应该会更加漂亮。梶拨弄着最外面的一朵有点松脱的花瓣,想象着花毛茛绽放的样子。总觉得如果能使其开放,自己的心情也就随之呈现了。

‌‌‌  梶对自己渺茫的期待嘲弄地笑了笑,干脆把那一瓣花瓣剥落,用写满公式的草稿纸裹起来,用字典压住放到一旁,然后转过头来处理面前的包装材料。在花店打工了两个月,打包花束差不多也算是得心应手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像这样认真地为送给某人的花束打上蝴蝶结的时候,这样想着,梶小心翼翼地再为花裹上一层包装,轻轻放进书包。

‌‌‌  第二天是一样的下午第四节体育课,梶再次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教室。他以前就在翘体育课的时候好几次意外碰到弥鳕,所以本来有几分担心会不会由于弥鳕的翘课而没法实施计划,不过那两人交往过后好像体育课会一起去别的地方,所以反而有了可乘之机。

‌‌‌  环视了一遍空空荡荡的教室,梶走到窗边拉上窗帘挡住了过分晴朗的阳光和可能被路人看到的风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梶从自己的书包里里取出那枝被精心打扮过的花毛茛。实际上他闭着眼睛都能找到那个女孩的座位,但为了不出意外,他还是在走到之后小心翼翼地揭开桌面上忘了收下去的课本的封面,确认扉页用娟秀的字迹写着她的名字。目光扫过那个名字的时候梶不由得笑了,发现自己依然为这种微不足道的接触而产生令人悲伤的喜悦。梶轻轻合上课本,把花毛茛放进课桌最深处,俯身的时候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混杂着别的理由让他的心跳无法克制地加速。

‌‌‌  做完这一切,梶强装镇定地退到门边,就连推开门的一瞬间刺目的阳光也让紧绷的他大惊小怪了一下,没能平复的心脏咚咚地响着。走廊上也空无一人,只有远处略微传来缓慢的脚步声,梶揪着自己衬衣的前胸深深吐出一口气。


‌‌‌  那枝花不知去向。梶甚至不知道她发现花的时候是什么情况,他坐立不安了一整天想知道她发现花的时候会如何,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因此他磨蹭到最后才离校,确认她的课桌里已经没了那枝花。往坏了想,也有可能是被直接处理掉了,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垃圾堆里没有那么显眼的东西,尚存一丝希望。这样看来,应该也没有被误认为男友的礼物然后被揭穿。不论如何,想到包含自己心意的东西被至少接受了,梶就会觉得已经足够满足。

‌‌‌  梶依然去琴房打发时间,因为那里可以让他一个人待着,即使他仍会不时地想起之前抱有期待的日子。梶坐在琴房门边的地上,阳光从头顶的窗户射进琴房,等他不知不觉睡过去后挪到他的脸上,让他伴随着眼前一片晕眩的白光醒来。刚睡醒的时候直射到脸上的阳光,简直如同他那还没开始就仓促收场的初恋,像针刺入眼皮然后戳破美梦。

‌‌‌  压在字典下的那一片花瓣已经变得干燥平整,梶用草稿纸包好拿去打印店塑封。塑料片的靠上位置打了一个小孔,绑上了与花瓣颜色相称却又不会喧宾夺主的淡粉色的丝带,作为这个压花书签的小小装饰。一片平平无奇的花瓣,在别人看来也许毫不起眼,更不会关注花的品种或其意义吧。只是作为自己青春的一点小秘密,希望至少能记得初恋的心情。梶走出打印店,忍不住红着脸轻轻亲了一下书签,然后郑重地将其收进口袋。

‌‌‌  再之后的每天都平平无奇。那两人的恋情似乎平稳地发展着,在课间不高调却又自然地展露出亲密。如果没有目睹告白成功的场面的话,自己大概会在坚持说服自己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即使是并排走着,他们也总是只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擦肩而过的时候梶听见他们关于生物课的讨论。从孟德尔的豌豆开始他就由于困倦睡过去了,最近讲的伴性遗传更是如同天书。事到如今也不知道还有没有费心去弄明白的价值,只是不禁感叹真是完美的优等生的组合。


‌‌‌  她去和弥鳕道谢回礼的时候,弥鳕少有地笑了。这算是第一次看到弥鳕明显的笑容,所以即便笑得有点像邪恶的魔女,她也感到很高兴。然后她回想起目击弥鳕把花放进自己课桌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弥鳕在这些地方意外地很可爱,比如会学着折很多种不同的纸飞机,比如会做会飞的唾沫泡,比如翘掉体育课,比如偷偷送花。

‌‌‌  从一开始她就真的没期待告白能成功,因为即使在独处的气氛下,弥鳕也完全是一副不熟的表情。那副仿佛不在乎也不关心周遭一切的表情,却注视了自己,在听到告白之后,又因为害羞而把脸转到一旁答应。从那时候起她觉得弥鳕好像有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  虽然平时话也不算很多,但是有时候话却认真地讲一些他所感兴趣的事情,又会中途好像难为情地变得小声,视线也转到一旁去,用自己在看一些“有意思的事”作为借口来含糊其辞。

‌‌‌  恋爱让人看到好多以前所看不到的东西,简直如同幻觉一般。她为这些只有和弥鳕在一起的她才能知道的小事而感到雀跃,所以为了不打破弥鳕的害羞,仅仅是安静地收下那枝花,在之后再好好地回礼。


‌‌‌  弥鳕最后一次见到梶的时候他坐在教室里,一动不动地在自己的座位上发着呆。弥鳕看到他身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地上,思考了一秒后朝着梶走了过去,捡起了地上扁平的物件。是一张压花书签。弥鳕站起来,像是叩门一样轻轻敲了一下梶的左肩,看到他整个背部一瞬间变得僵直,然后缓缓侧身。

‌‌‌  “你书签掉了。” 弥鳕拿着那张不起眼的压花书签,随意翻看了两眼就表现得兴致缺缺。他目光转向梶,看见梶露出稍显张皇的表情,窥视的视线打探地望向他,又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慌张移开。弥鳕突然觉得有一种令人生笑的情感从某处浮现,催促他揭露梶更多的捉襟见肘。

‌‌‌  “这是花毛茛吗?”弥鳕伸手,把那张封存着花瓣的透明书签递给梶,饶有兴趣地看着低下头接过书签的梶。这个看上去平常到无趣的男生一下仓促地把书签塞进裤袋用另一只手摸摸鼻子,讪笑一下。等他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向弥鳕的时候,似乎一瞬间又被弥鳕的表情吓到而重新低下了头。

‌‌‌  弥鳕还在等着梶的回答,无言地注视着梶头顶的发旋。

‌‌‌  “呃……谢谢你。”

‌‌‌  他最终只是用这句话搪塞过去,接着便闷不做声地收拾起书包。课桌里什么也没有留,他把还剩下的东西全部塞进了包里。然后他起身,冲着弥鳕点点头当作道别,转身消失在教室门口。

‌‌‌  弥鳕盯着梶消失的地方,把手揣回裤子的口袋中,心想也许刚刚可以问梶是否知道他面对他暗恋的女生的时候也是这样不敢对视。明明无法对视交谈,却又轻易地坠入爱河,在不会被回望的时候长久地注视着。

‌‌‌  回过神来,弥鳕把目光从梶离开的地方收回来,瞥见邻近的课桌上摆着摊开的生物习题册,粗糙作画的 X 染色体上总是用短短的一根细线标记某种基因的存在。控制红绿色盲性状的基因,隐性伴性遗传经典到不能再经典的教科书材料。弥鳕想起来那节课不久后的某天两个人在走廊上,探讨了几道伴性遗传的习题后,她说托着脸说好奇色盲看到的景象到底如何。弥鳕偏头凝视着她,慢悠悠地讲解了全色盲、红绿色盲、蓝色盲和色弱的区别,以及很多色弱患者在检测前自己和他人都很难察觉到。认真听完的女朋友双眼闪闪发亮地说着称赞他知识丰富的话。

‌‌‌  “没什么,感兴趣而已。”弥鳕从舌尖吐出唾沫泡,越过女朋友的头顶看到之前保持着一段距离不自觉地向这边看的梶已经离开。

‌‌‌  弥鳕觉得他那种远得太过靠近的距离感简直到了幽默的地步,有趣到令人惊奇,但错过了这次后他就彻底失去了表达这些想法的机会。

‌‌‌  梶隆臣比夏天先行一步结束。

‌‌‌  如同他一开始就不存在一般,班级里没什么人对他的离开感到好奇或是关心,老师也似乎觉得没有什么说明的必要。他本来就是一个即使在也不怎么引起注意的人,弥鳕想起被告白那天他直直望着梶蹲着的地方,旁边如今已经是女朋友的女生也完全没发现他。梶的座位空荡荡的,一直保留着他和弥鳕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道别之后的模样。再也不会有什么东西再掉落在座椅附近了,虽然本来也未曾掉过什么。

‌‌‌  勤杂工处理着车棚里已经落了一层灰的自行车,抱怨着不负责任的学生把不想要的车就这样丢在这里。即使通告了数次,那个断了链条的老旧淡粉色自行车依旧无人认领,在期限的最后一天终于被勤杂工挪走扔掉。

‌‌‌  弥鳕也没有试着去问他消失的理由。他没有理由问,也没有必要问。根据他的家境推测出真相并不难,不会比用同一朵花制作一枚相似的压花书签难多少,弥鳕甚至好心地帮他选了一根真正的粉色系带,他也如弥鳕所料确实没有分出它们的区别。只是他也惊讶于自己被其它事情分心,没在梶反常地收拾一切的时候就察觉到他即将到来的离去。

‌‌‌  午休时间接近尾声,弥鳕在教学楼的露台上一边吐着泡泡一边折着纸,身旁摊开的《纸飞机折法大全》的书脊里浅浅插着一枚压着粉色花瓣的透明书签,灰色的系带垂在地上。弥鳕最后一次把纸压平后展开双翼,站起来转身趴在栏杆上。对面楼里的琴房始终无人问津,走廊外的窗紧闭着。他收回目光,低头望向操场,瞄准教导主任反光的脑袋扔出了纸飞机。

‌‌‌  纸飞机在无风的午后慢悠悠地前进着,蓝得漫无边际的夏天仿佛没完没了的幻觉。